从上节提到的三个引领云计算产业发展的公司的转型历程可以看出,在传统IT产业和互联网产业中融合产生的云计算,带有鲜明的产业链扩张、交叉、融合的特点。图3是一个云计算产业链的示意图。从图上看到,一些新兴产业如物联网由于需要有大规模的计算资源和存储资源支撑,自然而然得融于云计算的产业链。另一方面,电信、广电和互联网的三网融合趋势,也推动了云计算产业链向传统电信、广电产业延伸和发展。在云计算产业链的重组、扩张和融合的过程中,数据中心成了云计算产业链汇聚、交融的关键节点。云计算所需的大规模动态计算资源、存储资源、网络资源,以及电、水、油等驱动性基础设施资源都由云计算数据中心提供,云端上流动的数据也在数据中心找到最后归宿。这说明数据中心成为云计算的载体,实质上提供了支撑云计算产业的云后台。云计算产业链与传统产业链相比,一个最大的特点就是信息流起的作用愈来愈高,提供的价值也越大。目前有很多将云计算比作电站或水库的比喻,但云计算与电站或水库相比一个很大不同是,人们在使用电或水之后,并不特别关心电或水的去向,而在消费云服务后,信息流的数据仍然具有价值,仍然需要有妥善的存储、访问和安全保障措施。这些数据可以给企业在瞬息万变的市场提供实时决策的依据,也可以作为客户行为分析和业务洞察发掘的基础。但这些有价值的信息必须从海量的数据中挖掘出来。数据的不断爆炸性增长,催生了一个全新的数据产业。数据产业是从事数据的收集、处理、传播、存储、流通、服务以及相关软、硬件研发制造业的总称。数据产业是传统IT、互联网产业以及物联网等新兴产业融合中出现的一个全新产业集群,由数据内容业、数据服务业和数据软、硬件研发制造业三大产业构成,而数据服务也成为外包产业链中的高端业务。
数据和我们所熟悉的传统物理世界中的物质的一个最大不同是,物理世界的物质遵循质能守恒定理,质能不能被随意创造或销毁,但数据却是每时每刻的在以指数型增长,而处理这些海量数据必须消耗计算资源、存储资源以及能源、水等资源。因而在云计算时代,可持续发展成为一个最大挑战,节能绿色成为驱动在整个云计算产业链中产业变革变化的一个重要因素。首先它将驱动数据中心的整合、改造。据IDC于2010年调查,中国目前有519,990个机房,其中70%的机房都小于100平方米。根据全国数据中心专家组做的2010年全国数据中心布局调查报告显示,目前国内机房的PUE值一般是2到3,也就是每花在电脑设备1度电,就要花1度到两度电在机房等环境设施上。对比国外的机房一般PUE值在1.6,国内的机房在节能设计上还有很大差距。因此可以预见数据中心行业未来几年将发生更多的重组、整合。另一方面以谷歌、微软为代表企业近年来也大规模采用模块化、高密度的集装箱式的数据中心,为数据中心的变革注入新的技术因素。并由此推动了低功耗服务器、低功耗芯片、高能效供电、配电、空调、散热等产业的变革和发展,从而形成一条无形的绿色产业链,这条产业链也延伸到云端设备,例如瘦终端、电子书等,给传统的高能耗的终端产业带来强大冲击。
图表3 云计算产业链
云计算和互联网一个根本区别是前者是一个融合、集中、集约化型的产业和技术架构,而后者却是多元、分布、分散型的产业和技术架构。多元、分布、分散型的架构不能满足可持续性发展对资源高利用率的要求,也不能满足对数据安全进行有效保护的要求。而在云计算的模式下,政府、标准组织、开源社区、行业协会、大学院校和科研机构都在不同角度对云计算的产业链发展施加不同程度的影响,加上云计算产业链的融合、延伸特性,使得云计算产业链呈网状,是一个动态变化的复杂网络系统。复杂网络理论中有一个无尺度幂律分布法则(Power-law Distribution),说的是在复杂网络中节点连接度数服从幂律分布,幂律分布也是通俗所说的80-20法则,也就是说,大部分节点只有少数连接,小部分节点与其它节点有大量连接,成为中枢节点,例如服务运营商。在复杂网络里还有一个“小世界”(small world)现象,也就是节点平均最短距离较小,带有高聚集性的特点。不同产业的产业链,可以通过较短的中间环节打通,使得整个产业链上物流、资金流和信息流高效运转,这体现了云计算产业的巨大优势,不断的将传统产业的业务吸附、融于云产业链。
在九十年代开始的全球化时代,一个企业的供应链可以拉得很长,因为通过外包使用其他地域的低廉劳动力省下的成本,可以超过物流的成本。但当进入一个能源价格不断攀升,劳动力成本不断增加的二十一世纪,物流成本、能耗成为一个企业考虑的重要问题,而云计算的服务模式、紧密联系的产业链提供的高效的物流、信息流,给企业提供了进一步降低成本的空间。对企业来说,云计算是一个更高层次、更自动化的外包服务。云服务运营商提供基础资源即服务(IaaS)、平台即服务(PaaS)和软件即服务(SaaS),企业可以按需求、按用量购买服务来达到降低成本的目的。另一方面,“一切皆服务”的云计算服务理念,也提供了企业业务转型的催化剂,使得企业在云计算的产业链中,既可以是云服务消费者,也可以是云服务的提供商,甚至是云服务集成商,这样云计算产业生态就更趋复杂、动态。生态系统理论中的循环经济理论和可持续发展理论也对云计算产业链的形成和发展产生重要影响。
美国哈佛商学院著名战略学家迈克尔•波特提出的“价值链分析法”是用于产业链分析的基本方法。他认为在不同的企业参与的价值活动中,并不是每个环节都创造价值,实际上只有某些特定的价值活动才真正创造价值,这些真正创造价值的经营活动,就是价值链上的“战略环节”。波特的理论其实与复杂网络的幂律分布不谋而合,通俗来说就是20%的战略环节创造80%的产业链价值。2011年1月,我们负责的北京“祥云工程”产业链规划组在北京经信委的领导下,对国内外近四百多家云计算相关企业进行了深入的分析,对北京云计算产业链进行了梳理,绘制了北京云计算产业链详图,并列出了在云计算产业链中创造大部分价值的关键环节:低功耗芯片、云端设备、分布式数据库、云安全管理、云操作系统、开源社区、PaaS、SaaS、信息服务运营平台和数据中心。图4给出了北京云计算产业链的简图。
图表4 北京云计算产业链
我们在研究中也发现一个有趣现象,就是云计算的价值驱动是沿产业链右端(服务运营端)向左端(硬件端)发展,而传统的IT产业链控制点从核心硬件和基础软件向运营服务端逐步发展,表现在产业链结构图上呈从左向右的趋势。例如,英特尔、IBM和思科通过和下游企业的合作掌握定价权,影响和控制整个产业链。但在云计算时代,产业链的控制点实现了反转,表现为从运营服务端向基础端发展,在产业链结构图上呈从右向左的趋势。主导企业在产业链融合中快速延伸到其他领域。例如,谷歌通过在运营服务上的优势获得产业链主导权,并逐渐延伸到其它的产业链环节。这个现象其实可以用Forrester在1961年提出的“牛鞭效应”理论解释。在信息化的初期,传统IT产业由大的IT厂家垄断,消费者的需求不能主导产业的发展;而到了云计算时代,由于充分的市场竞争,加上以IaaS、PaaS、SaaS为主的云服务提供了以服务品牌覆盖厂家产品品牌的契机,使得产业链控制权在云时代得到翻转,就像在其他成熟产业市场一样,消费者需求的波动沿着供应链的上游企业逐级放大,因此,占领产业链右边的环节,例如像谷歌掌握服务运营,苹果掌握与用户贴近的云终端,可以很快的向上游整合产业链。这个控制权反转给我们的启示是,中国具有在云计算时代实现新兴信息服务业赶超国际先进水平的巨大潜力,并有着引领未来产业发展的天时、地利和人和。这是因为首先中国有潜在的最大消费市场,通过开源技术和运营服务,可以发挥市场规模和丰富人力资源的优势,规避在芯片技术、硬件技术、基础软件技术方面的不足。另外通过走出去、引进来的产业链整合措施,并提供有利于产业聚合的政策环境和地方支持,可以迅速打造完整的云计算产业链。
云计算是颠覆性的技术和模式,我们认为克莱顿•克里斯坦森(Clayton•Christensen)的颠覆性创新理论给企业在云计算时代的生存和发展指出了方向。颠覆性创新理论指出新的企业可以用相对简单的、方便的、廉价的创新来创造增长并战胜现有大企业的情形。同时指出现有大公司的胜算只是在持续创新竞争上占优势,但如果遇到竞争者用颠覆性创新来竞争,现有大公司多数都会失败。这个从苹果超越IBM、微软的案例已得到例证。颠覆性创新理论给我们的启示是,在新的产业变革来临时,中国有机会用相对简单的、方便的和廉价的创新来创造增长,最终改变目前传统产业链被动局面。现在云计算这个百年难遇的历史机遇摆在了我们面前,中国也似乎具备了天时、地利和人和,关键在于决策者能否果断抓住机会,发挥自身优势,有效组织和整合资源,采用产业链竞争的策略参与国际竞争。只有这样中国才能在未来的产业变革中立于不败之地。